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短篇原创小说18岁少年高考前失手杀人,录

《冬实负空青》(下)

高三第二学期,铺天盖地的作业与考试,也让大家都渐渐淡忘了这件事,大家依旧过着各自的生活。不同的是,何冬实几乎与我形影不离,和我一起吃饭、自习,每天的物理题也扩展到了数学题、化学题、生物题、英语单词,我也从拉不下面子问他题变成了一有不懂的就去找他。而以前甩不掉的粘人精却再也没有出现,忙碌的学业让我只有偶尔会想起他,想起他的时候会有一小股拧成细麻线一样的心酸浮上心头。当时的我从没想过,我和他的再次见面会是在那样的情况下。

这段时间,每个同学都很忙碌,因为即将要到来的第一次联考,对于每个人都是一次试水考试,大家都很重视。每周周末,何冬实都一如既往地约我去学校自习,想想也是奇怪,以前我在学校呆的时间不超过一半,而现在恨不得每天都往学校跑,人的变化总是无法预料。

因为不想让他看到我家破败不堪的小平房,我每周周末总是起一个大早,步行去一公里半以外的巷道口等他,不出十分钟,我就能见到他单肩挎着书包,和早上的朝阳一起一步步走近我。我们在自习室一呆就是一天,通常要等到太阳西斜我们才打算离开,每当这时我都侧过头去看他,落日似乎都舍不得他俊朗的面庞,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儿。

第一次大型联考结束后,我的成绩出其不意的排在了中等层次,我一半欣慰一半感激地望向何冬实,而他也给我一个肯定的眼神。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,似乎这个讨厌鬼已经变成了我身边一个习惯性的存在,他让我曾经百般讨厌的学校也变得明媚起来,就算我是被孤立的那一个,只要他站在我身边,我就不会是无援的那一个。

联考完,天气也开始开春了,学校为了让我们放松放松,在联考结束后组织了一次篮球赛,何冬实作为我们班的主力队员上场。这天下午,哨声吹响,上半场的比赛开始了,我却被老师叫去办公室纠错,我听着操场上此起彼伏的呐喊声,只想着快点看到他,纠错本上的笔迹潦草,解法凌乱,好在老师没有过多为难,我冲出办公室,在楼下小卖部买了一瓶水,匆匆忙忙跑去了操场。

刚到操场我一眼就锁定了他,因为流汗,他已经褪去了外套,黑色的短袖胸口微微被汗水浸湿,汗珠在阳光下像一颗颗玻璃珠子从他额头滚落,汇聚在下巴。截断、带球、过人、转身、起跳,球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,一颗汗珠碎在了他跑过的土地上,周围的欢呼声瞬间迸发,久久未停。

我拿着水刚上前一步,却看到他跑向另一侧,一个白白净净的女生安静的站在那里,左臂弯里挎着他的校服,右手拿着一瓶水,他接过水抬头猛灌,女生笑眯眯地看着他让他喝慢一点。这个画面似乎在我眼前静止,岁月静好说的就是这样的吧,我却像个小丑一样,被离散的人群越冲越远,奇怪的是他们俩却在我眼前逐渐放大,手里的那瓶水越来越烫手,于是我随手就塞给了旁边的男生。

“你听说了吗?何班长好像和陈凝露谈恋爱了。”

“真的吗,他俩可都是好学生啊。”

“谁规定好学生不能谈恋爱了,他俩在一起最合适了,以后一起考个好大学。”

“这么一说,是很配,至少比傅空青配多了。”

几乎人人都在这么说,我一言不发从人群走过,这样的比较让我仅剩的一点小庆幸都荡然无存。校艺术团副团长,能歌善舞,学习好,长得漂亮,陈凝露的这些标签足以让我自惭形秽,我只能尽我所能离何冬实远一点,让这些比较可以少一点再少一点。

突然想起几个月前,我觉得何冬实被砸破鼻子挡在我面前的样子很滑稽,而现在自己才是最滑稽的那一个,曾经我一身戾气,与沈丘为非作歹,他们虽瞧不起我,却也略有顾忌,何冬实教会我浅笑教会我卸下浑身尖刺,却没有当我的铠甲,留我在好坏之间两难。

“空青,不去吃饭吗?”

“吃过了。”

“空青,最近没有不会做的题吗?”

“没有。”

“空青,你怎么了?”

“你离我远点。”

每天放学回家,我都会翻开英语词典,看看那朵已经被压的不成样子的玫瑰,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收到男孩子送的花,我却不得不把它埋在厚厚的英语单词之中,那朵花慢慢走向生命的尽头,变成了一个不太好看的标本,那本英语词典却因此散发着淡淡的玫瑰香气。

第二次的联考,就如我的心情,一落千丈。

成绩出来时,我被叫到了办公室,何冬实用他一贯担忧的神色看着我,而我没有喜色也没有怨气,只是假装没有看到。我一脸无所谓地走进办公室,窗边那个年轻的女人就是我们的班主任,苏覃。

我不紧不慢地走到她办公桌前,她还在低头批改作业,“坐”她没有抬头只说了这一个字,我环顾四周找了一把椅子,坐了下来。等了良久她终于抬起头,活动活动颈椎,继而看着我,缓缓说道:“傅空青,你本就不是那样的人。”我一脸茫然望向她,她继续说:“没有谁是天生的坏人,包括沈丘,做你喜欢的自己,别人才会喜欢你不是吗。”她说完笑盈盈地看着我。

那天苏覃与我谈天说地了一个下午,她讲她的大学时代,她说大学没有多好,但每个人都应该去看一看;她说傍晚在林荫长廊下亲吻彼此的画面很美;她说我可以重新开始。

于是我逐渐明了,如果说之前我是为了想靠近耀眼的何冬实而努力,那么现在我是为了变成更耀眼的自己而努力。之后的时间,我再也没有浪费过一分一秒,也没有与何冬实有过多的交集,心里那一股拧成细麻线一样的心酸,慢慢变成了两股,慢慢拧进了肉里,深藏了起来。

多少次对上了何冬实想要交流的眼神,我都巧妙地避开,多少次在楼道里遇见他,我都淡淡地走开,仿佛我们彼此都没有在对方的生活里留下痕迹,唯一没有变的,却是每天放在我桌上的阳光味便签条。

繁忙的学业让时间变的像被压缩过一样,为了补上之前的知识漏洞,我不得不把一个小时当成两个小时来用,就这样迎来了第三次联考,我已经慢慢适应了这样高强度的复习生活,考试也好像有些许麻木,我期待的是这么多日日夜夜的付出有没有回报。

成绩出来的那一天,我生病了,免疫力低下引起的带状疱疹,虽不是什么要紧的病,医院里休息两天,妈妈医院照顾我,虽然吃的还是廉价的清粥小菜,但看到妈妈眼中流露出的心疼的神色,我还是感到高兴,对于从小都没怎么感受过妈妈疼爱的我,竟还有点感谢这次来势汹汹的带状疱疹。

第二天下午,何冬实带着我的成绩单和一篮水果来了病房,妈妈对他热情异常,似乎是没想到会有同学前来看我,我别过头去不想看他,他有点尴尬地和我打了招呼,和妈妈寒暄了几句就离开了,等他转身出门,我才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愣神。这时,我瞥见一个高高瘦瘦的熟悉身影,我立马下床跑出病房,医院的走廊里竟是来往匆匆的患者家属,我自嘲地笑笑,怎么可能是沈丘。

“空青!快来看呐!”妈妈看了我的成绩单满眼都是止不住的欢喜,我没想到有一天我的名字竟能排在名次表的前二十位,这也许是从小到大都没有过的,妈妈从果篮里挑了一只红彤彤的苹果,准备削给我吃,我突然发现果篮底部有两张熟悉的彩色便签条,心里那一股细麻线一样的心酸突然紧了紧。

两天后,我出院了,没有一刻浪费我立马回了学校,继续投入了紧张的复习,苏老师亲自来校门口接我进去,接过了我的书包,汉白玉似的温润手掌摸了摸我的头发,像是往我心里注入了一涓暖流。

过了不久,学校举行了一次大型的高考动员大会,整个年级的学生站在夏日骄阳下,高举右拳,发誓要对得起父母、对得起老师、对得起自己。这似乎是每个学校的每一届学生都拥有的一个青春记忆,一群初生牛犊肆意地做着也许以后与自己毫不相关的梦想。

我看着站在队伍前面带着全班一起宣誓的何冬实,他挺拔地举着右拳,左下方被他遮起了一大片阴影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我就老是看着他的背影,我和他是不是就像阳光和阴影,永远都有一物之隔,无法触碰彼此。我又想起了沈丘,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,他此时一定一边宣着誓,一边满不在乎地说:“宣什么破誓,还能天打雷劈不成?”想到这儿,我不禁抿嘴浅笑,沈丘啊,再打一次电动吧。

离高考还有两个月了,在这期间有无数次的大测小测,我的成绩都还算稳定。在这个特殊的时间段,有很多同学都按捺不住快要“解放”的心情,学校的学习氛围差了不少,我也常常能看见陈凝露的身影出现在我们班的教室门口,有时候送来一份便当,有时候送来一些零食。

每次何冬实一收到她送来的东西,班里的男生就聚在一起起哄,并且顺走一些好吃的东西,何冬实也由着他们哄抢,不好意思地挠挠头。他们应该很幸福很快乐吧,我每次都这么想。这一天我正在课桌前苦思冥想“江上之清风,山间之明月”的下一句,有人在门口叫我的名字,“傅空青,外面有人找你。”我带着疑惑走出教室,自从上高三以来,没有人来班里找过我。刚出教室我就看到了那一抹倩影,是陈凝露,她身后还跟着七八个艺术团的女生,我大概明白是什么事了。

她们让我跟着她们,七拐八拐来到了顶楼鲜少有人的女厕,她们团团围着我,往我的头发上粘了一坨口香糖,拿着厕所的水往我身上泼,陈凝露则一脸好笑地看着我,“傅空青,别自不量力。”她说话的声音软软糯糯,我不禁想,她连声音都这么好听,转而又觉得不可思议,我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想这些。“傅空青,你别以为成绩稍微好一点了,就会有什么改变,你永远都是一个小偷的女儿,你觉得冬实会喜欢你?”不知道为什么,我竟然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。

在事态发展到更严重的时候,苏老师冲了进来,制止了他们,其实到现在为止,我都觉得那天发生的事就像做了一场梦,我不记得我是怎么回到教室的,我只记得校服很湿,脸上火辣辣的,头发粘成了一片,我还记得何冬实焦急地迎上前来,想要帮我整理头发的手被我狠狠打开。

那次事件并没有闹出什么大动静,陈凝露的父母来了学校,说孩子快高考了千万别有什么留档处分,而我的妈妈在意料之中的答应了对方父母开出的高额赔偿金,一切都不了了之,苏老师在告诉我这一结果时,眼眶红红的,感觉比我还要难过,陈凝露依旧在学校里有着风光无比的体面,我则更加沉默寡言,我也不明白为什么,这件事情从头到尾,我没有流过一滴眼泪。

两个月时间飞逝,高考前三天,学校打算给我们放假,让我们自己回家放松放松,放假的愉快氛围在教室里蔓延,大家都三五成群地结伴而行,有人在讨论高考会考什么,有人在谈论考完要去做什么。

我又慢吞吞收拾着书包,看着其他人三三两两地走光,还有屈指可数的几天,我就要彻底离开这里了,离开昏昏欲睡的教室,离开有苏老师认真批阅试卷的办公室,离开彩色便签条的课桌,离开流过我眼泪滴过何冬实汗水的操场,离开耻辱的顶楼女厕……等我收拾好书包,何冬实始终也没有像一月四日那天一样,没有征兆地闯入教室,没有征兆地约我散步,让我没有征兆地怦然心动。我想,那本英语词典,我可能不会再打开了。

我走出校门,沿着学校旁的小路往前走,夏天的热浪扑打着我的额头,发丝扫着面颊痒痒的,好像又找回了逃课时候的漫无目的。掏一掏衣袋,拿出一块五买了一瓶汽水,自然而然地想起了沈丘,突然有什么浮上了我的心头,汽水,一月四日,沈丘生日,何冬实。我愣在原地,始终不敢去想沈丘杀人和那天晚上的城阳桥有什么关系。

只觉得一阵眩晕,陈凝露的脸出现在我眼前,她伸手打掉了我手里的汽水,拉着我的衣袖边走边说:“怎么?用我爸爸的钱买的汽水,是不是比用偷来的钱买的好吃?”我一把甩开她:“陈凝露,话别讲的太过分,我没有偷钱。”这种尖酸刻薄的话,还真不适合用她的声音来说。

面对我的反抗,她却没有要停的意思,拽着我来了一个小巷子,瞬间出现了七八个人,一人手里拿着一瓶汽水,往我脸上泼,“你没偷,你妈妈偷了呀,你不是用你妈的钱嘛。”我沉默了,因为我没有办法辩驳。她们夺过我的书包,倒出了我的书和笔记本,一页一页撕成碎片,我就只是看着,似乎感觉巷口有一丝怒气传来,转头望去却什么也没有。

不一会儿,警察就赶了过来,听到警笛的她们作鸟兽散,临走前陈凝露还笑容甜甜祝我高考成功。我把碎片一片一片捡起来,生怕有所遗漏,有些上面沾满了污泥,我只告诉警察是我自己不小心。原来夏天的风,是苦的。

回到家,我看着那一堆碎片发呆,看来这三天我注定看不了书,只能拼拼图了,我无奈地笑笑,好像撕碎的不仅仅是那些书本知识,撕碎的还有我好不容易建立起的那一点点可怜的自尊。

第二天一早,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我,我睡意朦胧地起床开门,门口一个人都没有,地上整整齐齐地放着一摞课本,我一本本翻看,每一本都是崭新的,但能看得出新画的重点和新记的笔记。我知道,这一定是沈丘的课本,但这些笔记却来自于何冬实,我满腹狐疑,无法将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。

但有一点明了了,那天在巷口的一丝怒气来自于沈丘,而他是冒着多大的风险才叫来了警察,我不敢想象。我怀着满心的感激捧着那一摞新课本,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,不想浪费每一个时间,我想努力到考前的最后一分钟,不想辜负的又多了一份沈丘默默无闻的好意。

高考前夜,我决定消除心里的疑虑,好好的参加高考,于是准备去找何冬实问问清楚,打开手机找到他的号码,“我有点事要找你问问。”没过多久,手机就亮起,“我也有点事要找你,半小时后城阳桥吧。”

我胡乱穿了件T恤,蹬了条牛仔裤就往城阳桥走去,第一次的城阳桥我赶去见我心里的一个人,今天的城阳桥我去寻找一直在我身边的一个人,也许那个粘人精从来就没有被我甩开过。

何冬实还像第一次一样,在桥上低头踱步,我慢慢靠近他,夏天的城阳桥两旁柳树茂密,桥下一条蜿蜒的哗哗河水,就像我此刻曲折的心事。我走近他身旁站定,还没等我开口,他便抬起头来质问我:“你怎么能这样?”这个问题问得我一头雾水,他看我一脸茫然继续说:“你自己做的事不记得了?”

如果现在有一张镜子在我面前的话,我一定会觉得我脸上的错愕十分好笑。何冬实看着我的眼睛不再亮闪闪的,那双似有满天星河的眸子只是他随意就可以收回的赏赐,他告诉我说,陈凝露是错了,不该欺负我,但我不该用如此下流的方式去报复。

我满身恶寒,泪水早已毫无预兆地爬满脸颊,毫不知情就被人指责的委屈,原来如此强烈,我除了“我什么也没做”之外,一句话也说不出口,他掏出手机,打开学校贴吧塞进了我手里,我泪眼模糊中有几个字撞进了我的视觉里,“高三女生不雅照”、“艺术团副团长大尺度”,我没敢点开看里面的照片,我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。

何冬实拿过手机头也不回地走了,留我一个人在夏夜的城阳桥,吹着晚风,看着天空中繁星点点,我努力地仰着头,不想让眼泪掉下来,余光却意外地瞥到一个身影一闪而过,我敢确定,那是沈丘。我边抹眼泪,边朝着他闪过的方向追去,我几乎是拼尽全身力气往前追,心里不安的情绪越来越强烈,那个方向是何冬实离开的方向。

当我跑进一条黑漆漆的小道时,我听见小道另一边传来了声响,那时我已经顾不上害怕,没有迟疑就往前跑去,然后我就看见何冬实已经倒在了地上,旁边扔着一块带血的砖头,而沈丘跨坐在何冬实身上,拿着一把在昏暗路灯下闪着寒光的水果刀,高高举起。

“沈丘!住手!”我尖叫一声,那把水果刀迟疑了一下,最终还是向下刺去,我冲上前去,不知哪里来的力气,一把拉住了沈丘,地上的何冬实紧闭双眼,白色短袖渗出面积越来越大的鲜血,像一朵悄然绽放的冬日玫瑰。

这时小道口走过了三五人群,我推了一把沈丘,让他快走,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,转身融进了夜色。我捂着何冬实的伤口,心脏一抽一抽地痛,我用力把他拉到大路上,拿出手机打通了,我慌极了,生怕他出什么事,尽管他如此不分是非就责怪我,我也觉得他都是对的。

他的伤口不断往外流血,在柏油马路上流淌出一条条弯曲的小溪,我的眼泪也在脸上与之交相辉映。这时何冬实十分用力地撑开了他的双眼,他看着我笑了笑,我仿佛瞬间回到了一月四日的那个雪夜,他虚弱极了,示意我低下头,他一字一句地说:“空青对不起,我相信不是你做的,是我太鲁莽。”我不停摇着头,我好想告诉他我永远都不会怪他,可我的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。

他说:“空青,我从来没和陈凝露有什么,你相信我吗?”在我记忆中,这是何冬实第一次跟我说疑问句,我沙哑地回答我相信,我紧紧地抱着他,好怕下一秒就永远失去他。

他说:“空青,不可以经常哭,不哭就送你一个礼物。”他似是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右手,摊开手掌,里面是一条项链,一块小小的石头,在他手里发着淡淡蓝绿色的光,像是挪威雪山旁的极光,那是空青石。

我接过那条项链,他像是完成了什么重大任务一般,长出了一口气,“我好累啊。”他的眼睛慢慢合上,我疯了似的摇着他:“何冬实,不要睡,睁开眼睛好不好。”何冬实,我不哭了,你回来好不好。

我向警察隐瞒了见过沈丘的事实,他们仍在离案发现场不远处的垃圾桶里,发现了那把水果刀,调察表明,陈凝露的事情也是沈丘找人做的。一月四日那天,是沈丘十八岁的生日,有目击者看见那天下午沈丘跟着我上了公交车,跟到了我家门口,跟到了城阳桥……原来那天沈丘才是北爱尔兰,我和何冬实注定无果的爱情萌芽,就是那场毁掉他的暴风雪。

第二天我还是像计划中那样,去参加决定芸芸学子今后命运的高考,只不过这芸芸里少了何冬实、沈丘、陈凝露。

高考结束了,炼狱般的高三生活画上了一个不算完美的句号,我庆幸的是我做到了有始有终。我在教室里慢吞吞地收拾着书包,看着同学们三三两两走出这间教室,夕阳红着半边脸,像是今晚定会微醺的男女同学的脸庞,有人趁着现在表白,有人趁着现在相爱,晚霞都是浪漫的樱桃红。我不禁想起何冬实那被落日镀上金边儿的侧脸,想起阳光味道的便签条,想起城阳桥上的玫瑰,想起血泊中的空青石。我低头看看脖子上的一抹蓝绿色,我明白我再也等不到何冬实毫无征兆的出现在教室门口了。

“傅空青,你还在啊。”我抬头看到了出现在门口的苏老师,我冲她浅笑点头,“哦对了,我差点忘了。”她拍了拍脑门儿,“两个月前,何冬实交给我一封信,说等高考完让我代为转交给你。”听到何冬实三个字,我的心脏明显抽痛了一下,我跟着苏老师来到办公室拿了信,却不敢立即打开。与苏老师道别了之后,我来到了操场,坐在当时哭过的那一小方土地上,打开了信:

亲爱的傅空青同学:

年是幸运的一年,我们一起去北京吧!

一只河东狮

信上就只有这一句话,我反复端详着他的笔迹,眼泪夺眶而出,他还是那么令人讨厌,使用不容置疑的语气,可是年一点都不幸运,我永远也不能和他一起去北京了。

终于到了出成绩的这一天,一堆人挤在学校门口的光荣榜前寻找着自己的名字,我的发挥不好不坏,是在意料之中的成绩,上了二本线已经让我很高兴了。我站在光荣榜前细细盘算,如果何冬实也在,那他的成绩应该是在哪儿呢?应该是在一本线往上往上再往上吧。

那沈丘呢?沈丘应该在……往后看着看着,我看到了贴在光荣榜最后的一页通缉令,“沈丘,男,十八岁,秦北市怀宁县人……”我转身走开了,心里那两根细麻线似的心酸,怕是一辈子都扔不掉了吧。

填报志愿的这一天,沈丘被抓获了,我基本上都写了北京的学校,沈丘上了法庭,在法庭上供认不讳。一周之后,我的录取通知书寄到了家中,沈丘背负两条人命被判了死刑缓期两年执行。

我拿着录取通知书去监狱看他,他的心情看起来格外好,又变回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,看到我的录取通知书,他甚至特别有成就感,“傅空青,考上了也就不枉我千方百计让何冬实给你画的重点了。”我笑着说我知道那些书是他的,时间就在谈笑风生间度过,好像一对老友在喝茶闲聊一般,可是就在他被带走,转身的那一瞬间,我分明看到他眼里的点点星光正在一盏盏熄灭。

愉快的假期一晃而过,我即将要步入大学的校园了,我在整理东西的时候看到了那本已经落了灰的英语词典,我翻开它,一阵淡淡的玫瑰香气扑面袭来,那朵玫瑰已然发黑,形状怪异,却也记录了我这一段不大不小却也惊心动魄的年少爱情。

我记得沈丘在法庭上说他不后悔,我想所幸的是,我也没有给我的中学时代留下后悔,至于何冬实,我希望遇见我不会让他感到后悔。

……

“傅老师,`晓帘串断蜻蜓翼,罗屏但有空青色`这句里的空青色到底是什么颜色啊?”

我歪头想了想,“大概就是挪威雪山旁极光的颜色吧。”

“傅老师,那空青是什么啊?”

“空青不就是老师的名字吗?”

“对啊对啊,老师的名字很好听。”

我抬抬手,示意这些孩子们先安静安静,他们好奇的眼睛一双双地盯着我,“空青,是一种碳酸盐类矿物蓝铜矿的矿石,可入药,《本经》记载,明目,去翳,利窍。”

“蓝铜矿的矿石,我看老师脖子上的项链就很像,一定是男朋友送的吧!”

我脸带笑意地看着他们,随着下课铃声响起,我拿起课本走出了教室,学生们背起书包迫不及待地跑出学校,我也跟随着人流涌出,我回头看了看校门,“秦北市第七中学”,这个我曾经拼命想逃离的地方,这个我现在心甘情愿留下的地方。

我按照惯例,在上下班路过的花店买了一枝玫瑰,去了城阳桥,看着弯弯曲曲的河水已经开始微微结冰,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呢。

何冬实,已经过去快十二年了,我还是戴着那条项链,我还是独爱这冬日的玫瑰,我还是用着彩色的便签条,你留下的习惯我都倔强地遵循着。我替你去过北京了,可是对不起,我还是想回到有你在的地方。苏老师退休了,她常常念叨你,说你是她这辈子最遗憾的学生,我再也没有见过陈凝露,听说住进了国外的疗养院,之后他们一家似乎都搬离了这个小城,至于沈丘,你原谅了吗?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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